“片石幽闺共谁语,输磨盾笔是男儿,梦回已弄生花管,肯蘸青烟只扫眉。”
这首《李清照集笺注》中被徐培均先生放在补遗第一首的《题砚诗》,在越剧电视剧《人比黄花瘦》中是个很显眼的情节: 历经离乱流亡途中, 醉醺醺老妪被家仆半拖半架拉回暂住的地方,醉眼惺忪却硬要腻着丫鬟给人画眉。那神态里的玩笑、戏谑、留恋乃至自嘲,令人怕细看。无意谈论《人比黄花瘦》,大概是因为傅全香先生在这部剧中用的心血与她一生轨迹精神的契合,令我没法冷静下来琢磨细节,更没法用语言描述。何况那戏半成品痕迹太重了,是傅先生留下来的一组玩具残件,完成度也好,情节也好,方方面面都夸不出好。但一年里单曲循环五六百遍的《想当年》,或每与了解李清照研究史的风或了解傅老师生平的B老师谈起,往往辗转反侧夜不能寐,总是以一阵叽哇乱叫和无数杰尼龟大哭的表情包结尾,只能拍腿想傅先生怎么这么绝。今天是傅先生三周年的日子,只把一些先生戏里照耀我的地方放在这。碎碎念,且“扫眉”。
讲起傅先生,最寻常听到《草桥结拜》里“我家有个小九妹”一段,或者《十八相送》“书房门前一枝梅”。“梁祝”故事对我一个打小恐蝴蝶,尤其是软虫子的“小男孩”没什么吸引力,要不然也不会二十多年以后才忽然意识到领导跟傅老师根本不是一个人,分不清是央六误我还是奶奶的磁带误我。(其实以我对刻板女性形象的恐惧,审“女”意识醒过来之前越剧对我来讲属于“彩衣娱亲”范围。)而当我真的去认真看越剧《梁祝》的时候,才意识到这是个无限广大的世界。不仅仅是性别扮演与出走等于自毁,全员女扮男装中的女扮男装,戏改与区域差异,《华山畿》或女侠与太守,玉带凤蝶的拟态……逐渐意识到先生们演这个戏的时候,可能不是我刻板印象里越唱越“嗲”的祝英台(也有梁山伯),每到晚会都拉出来溜一圈的八流派十流派联唱,乃至出现在每一处“江南”凝视里的性别错位。
也许打小被当做男孩子养,穿裙子就是不好好学习的规训在骨子里太深了。每看到全身写着“我在女扮男装哦”的《十八相送》祝英台都浑身难受,曾经还一度以为可能是梁山伯眼神有问题,这么明显的女扮男装都看不出来,顺从了所谓骨子老戏不能想情节的说法(实际上,老戏怎么变成今天这样里面有一个亿的世界!)。直到看到1989年新年,那个至今唯一看过的范傅二先生自己舞台版彩工《十八相送》对唱录像。
造梦的人在台上,用不敢哭不敢笑不敢爱不敢恨来围出敢爱敢恨,我在屏幕外,看人一生公开出来的那一点。从前与风说的,有的人存在过,令你拓展认知边界,好像世界都因此而更广大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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