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哪里来?这是我们每个人自有独立意识来就试图解答的问题。问渠那得清如许?为有源头活水来,与其回答我们的祖辈从哪里来,我更愿意回答是什么样的文化传承和精神逐渐打磨了现在的我。
大约十五年前,四岁的我第一次回到老家,也是我的籍贯地,我母亲出生的地方:破碎的瓦砾上覆了一层黄泥结的壳,隔壁还保存比较完好的屋子墙隙里夹着些许干稻草,和周围有门有户的新农村不一样,那简直是影视剧里50年代黄土高坡的草房子。不知是什么原因这一排排危房还没有拆除,但是妈妈和姥姥一定在这里经历了一段难忘的岁月。从这长安县鸣犊镇往东北大约50公里,就是我爷爷曾经住过的地方:渭水从这里经过,这里的陕西人强调更粗野,添了几分土地人的雄浑;秦腔在这里是地头儿的劳动号子,脱去西安城里人的书生气,这是渭南大荔县,这里人总会调侃自己是陕西最不讲理的片儿,影视剧里的土匪草寇流氓总是山陕人,据说也是从渭南人豪放不羁的性格取材。例如《亮剑》中黑云寨主谢宝庆一口陕西话,背景地本是东北的《林海雪原》中的土匪,为了多添几分痞气,也多用了陕西口音。
我就是在这样一个地道的陕西不讲理家庭里长大的。为了消除刻板印象,姑且先谝我们家的文化人吧。我的姥爷是家三代里第一个受过高等教育的人,都说长安县陕西最有文化底蕴的地方,要说是归功于《白鹿原》的名气,我可不大赞同。在我印象里姥爷是个有文化但又不刻板的人,他脑子里刻着四大名著的秦腔全本,会教我拨一手算盘和小学生根本不会的心算速算;我舅舅小姨一个从事石油工业研究,一个是考古博物专业,他也不会因为孩子们赚不到钱而打击他们对于兴趣的追逐。1967-1973年期间因为生产队积极性不高,并且重指标,导致长安县、渭南县饥荒,这时候我姥爷和爷爷两家就踏上了北上的行程,目的只是为了活命。两家不算辗转就到了当时青海省治下的西宁市,两家最大的孩子都在西宁市东边的回民聚居区里一个机床厂工作,就这样我的母亲和父亲相遇了,这年是1996年,我母亲23岁,父亲26岁。
陕西人是不甘平凡的,也是人群中嗓门最大,最“粗野”的,而当他们踏上了青海这一多民族聚居的高原,他们发现西北人的豪放是共通的:这里有班禅达赖的格鲁派藏传佛教,有亚洲最大的清真寺,草场上牧羊的蒙民,还有蒙古后裔的土族人。最重要的是,这里人通过自己的劳动能够填饱肚子,安居生活。父亲是从小学武,青年参军,在高原的土地上续写陕西人的倔强;母亲经历了国企改革下岗失业后再创业,在高原上播撒长安文化人的诗意。
且说一趣事。70年代中原地区饥荒未平,许多人上青藏谋生;而本地的少数民族大多不食鱼类,青海又有分布密集的内陆咸水湖。爷爷回忆说,当年来青海看到汉族同胞没有米面,只吃鱼,佐青稞酒,并且带发酵的茶砖和藏族蒙古族同胞换牛羊肉,颇有唐时茶马古道民族文化交流的感觉。而持续10多年无限制捕捞,青海人的嘴瘾是过了,结果是青海湖中特有的物种裸鲤变成了国家保护动物。
我的出生是最不足道的了,我出生在西宁市东边的回族聚居区,印象里小学班里的小伙伴有半数以上是少数民族,其中以回族藏族撒拉族为多,也有土族满族,毕竟是少数。多民族文化交流这一前提下,我对平等沟通这一概念的理解会更深刻。正因为在这一文化认同下,激活了我特殊的感受,也就是我的文化传承和精神从何而来:从生我养我的高原土地来,从祖辈们耕耘过的黄土高坡中来。
赵浩林
材控18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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